渐渐,我感到我跟我媳妇的距离越来越远。
自我离开农村后,我就很少回家,我常年在外演出,一演就是一年一年的,有时一年都看不上媳妇一眼。我算了算,从1988年到1990年,三年内我在家呆的时间累计不超过一个月,所以家对我来说,早就失去了意义。
后来我又重新给她买了房子,装修得好好的,让她在家呆着,因为我媳妇没念过书,她就在家里带小孩。我和她生过俩孩子,后来的男孩有病,胎里带出来的毛病,死了。
我媳妇在农村是一个挺优秀的人,什么活都会干,但在城里,她的确不太适应。人呢,没什么坏心眼,一点也不多事。说实话,这个女人挺好的,我们俩的距离还是我的变化太大。
那时我们实在不行了,以前一直抹不开,没跟她提出来,平时回家很正常,也没什么话,她问一句“回来啦?”我嗯一声,算是回答。两人也没说什么。
对于离婚,我的心里非常复杂,我实在没法说出口,当时我的朋友,包括市里的领导也都说,你这个家庭不太适合了。我找过她哥哥谈,她哥哥说,他早就跟他妹妹说过,妹妹说,那头也没提呀。
我记得1990年时,当时我们已分居三年了。我女儿也大了,有十二三岁了,她虽然一直跟她母亲一块住,但跟我感情特别好,她也早就觉出这个家的不和谐。
有一天,我就跟我女儿说了。我说我要跟你妈妈离婚,你同意不同意?她一听就哭了,她说她不要。一见她哭,我觉得我没别的出路了,我想就这么过吧。这次谈完后我有半年什么都没说。
可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呀,又过了半年,我跟女儿又谈起了这事。这时我女儿也大了一点,她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承受能力,她这次没哭,也没说啥,但我知道她心里不舒服。
过了女儿这一关,我开始准备做我媳妇的工作了,我还找了一些朋友,做她的工作。没想到她回答得倒挺爽快,她说过不到一起就离呗,只要给我一点钱就行。听她这么一说,我心里松了一口气,开始我倒是怕她想不开,寻个死活啥的,因为她没念过书。我就问她要多少,她说你给我10万块钱吧。说实在的,当时我还没有挣多少钱。我说这样,我把我挣的所有的钱都给你,你只要让我出来就行,我还能挣。
于是我就把我全部的家产都给了她,房子,存款,还有一台夏利车,完事我就出来了,这是1991年5月的事。
她至今还没结婚,她就是不愿结婚。她有时还跟女儿说,你爸他早晚还能回来。她就有这种想法,她认为我现在有名了,等我吃亏了我就会回来了。她现在还是这个想法。
说实在的,我太希望有一个男人来照顾她了,我也常跟我女儿说,你劝劝你妈,让她想开一点,找个人。可她不找,她生活也不用愁。
我女儿现在已经上了大学,在大连外语学院上学。后来我给我女儿和她在大连买了房子,她们现在住在大连。我现在一打电话,她也接,还问我身体好不好之类的。我只是不能上这个家去,我不上家去的原因是,我这个媳妇是农村的,特别朴实,我怕我去了勾起她过去的心思。其实我要是个坏人的话,她在农村我就不让她进城了。我是出了点名才有能力把她调了过来,而她是一到城里才出现了反差。在农村她很优秀,一进城她反倒不优秀了。长相就不用说,我们俩在一起就好像她是个男的,我是个女的。刚结婚的时候她就不漂亮,其实我看一个人不完全看外表。
我和我孩子经常见面,我每次去大连,就把她接出来。我认为我这一生最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了。我的离婚对她的伤害也挺大,我知道她的心里头确确实实不舒服。但是目前我和孩子感情是特别好,她懂事了,也知道这个家庭不太适合,她现在理解了。
我女儿长得像我,她特朴实,整天老老实实在家呆着,像她这个年龄的不少都搞上了对象,她从不往这方面想。其实,我不要求她好好在家呆着,做一个乖女儿,我倒希望她交交朋友,跳跳舞,一起玩一玩。我认为她应多多了解这个社会,我对女孩子被人骗了什么之类的话比较反感,我认为这都是个成长过程,包括失恋,会留下很深的印象,这对成长有好处。也许,我的思路比较开放。(摘自《华夏》1999年8月号,赵本山文。)